2008-09-07

樂生走訪080830

[樂生]
  - 如果還能快樂的生活,那麼為何還需要一個美麗的名字

  對於樂生,老實說除了那鄉大篇幅的爭議,如果沒親自走過也不會有太大的感覺。從那些字面上我只能讀到利益衡量與一些陰謀,或是作為應該保留的價值,其實我一直想,這些點如果值得如此爭論,那也就不以為然了。

  從決定網聚我並沒有意見,也只是覺得這確實有走訪的價值存在。最近手頭缺錢缺地很緊,負了些債,手上那本《巫言》只好快點脫手,交付出去之後,只好多 花時間多省一點錢捨棄國道客運坐火車。今天父母兩人回去南部看奶奶,因為要開刀,我應該也去的,可是我不想違背之前的話──考完大學我才要回去。其實我也 想回去,所以這次你們說我什麼我都沒有感覺。

  早上他們行前準備花了些時間,拖延了我的時間,到桃園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去總局提領。洛書說我穿女裝就保證我不用買兒童票(出火車錢的意思),嗯, 老實說只是中性偏女,雖然有點騙錢的意味,不過這是最大尺度了。看見縱火,我們失笑了。前天晚上都為自己的頭髮感覺到不堪,說好互笑對方,想不到我們都輸 給縱火了,那個顯眼的捲毛不見了,只好莞爾,狐狐倒是很直接的大笑。

  到台北車站人都到達之後就撘公車到輔大附近吃中飯。看到輔大讓我想到,桃園明明有公車直接到輔大,我們何苦多一倍路程(囧)。「黃金龍麵」的麵條很大 根,而且有點硬,還有討厭的胡蘿蔔;其實不是不好吃,我已經好幾天都失眠了根本沒什麼胃口,到麵店的時候就先喝了兩三杯冰開水,所以不太餓。因此另一半都 給洛書解決了,另外,秋刀魚有苦味。

  一番噓寒問暖或是互嗆,我們便搭車到樂生療養院。

  樂生外圍已經開始動工,怪手還有鑽子的聲音很大,在外面的感覺其實很像一個園地,綠樹林蔭的。樂生位於山坡上,需要走一些上坡,距離比較近的是醫療館。


引用:九把刀
醫療館呈「王」字型建構,是建築界公認非常特別而有歷史意義的醫療建築。你可以發現,通往每個地方的路總是有兩條,一條平直,一條蜿蜒;平直的是醫護人員 走的,另一條則是給病患走的。在醫護人員眼中,漢生病患是骯髒的,是可怕的,是危險的,他們在乎的不是究竟要如何治好他們,而是如何不要讓這種病擴散。有 些時候,病人甚至成為新藥品的實驗者,往往一有治療痲瘋病的新藥上市,病人便一窩蜂整罐整罐地吃,但最後的結果常常是病沒有治好,反而更嚴重
了。病人一方面承受著思念家鄉、家人之苦,一方面承受著「治療過程」的精神痛苦。很多人想反抗這種不人道的「治療」,結果就是被抓去小房間關禁閉。http://www.wretch.cc/blog/Giddens/5257960


  嗯,其實我大概忘了自己很敏感,自看見診療室、病床、因掉漆而斑駁的牆壁、角落的蜘蛛網、地上曾經消毒過的黃漬,支離的白色,人去的空曠,長廊那些想 遠離痛苦的自戕,兒童營的紙鶴沾著一些灰塵在窗邊搖晃,或是某個視角的窗外,我老覺得有人探出頭在窺看著。然後一種窒息的壓迫,很難過的情緒就一直蔓延, 雖然盡量貼緊大家的談笑,可是不舒服的感覺還是很重。

  過去也或多或少有過這情緒,小時後曾經路過一處南部的眷村,看見每個房子前都坐著一兩個老人,很安靜的沉默,攤坐在竹藤椅上,眼神空洞,黑得快把人吸 些進去,眼角還沾著一些黃黃的分泌物,缺乏照顧與什麼都沒有的日子,對於未來也因為年老而不再有感覺,從車窗看去,灰白色的頭髮凌亂被風吹著,萎縮的身 體,凹陷的五官,被洗到像薄紗的背心和四角褲,就這麼路過我就不敢再看,從那之後我就很抗拒這種情緒,只好不要再讓自己去看那些沉重的事。

  樂生療養院是一座大型監獄,在過去只要有漢生病就一定要強制住進樂生,漢生病一直是被定位成骯髒並且具有高度傳染性的病,因此俗稱痲瘋病。完全沒有人 道的生活,一種被異樣眼光注視盯著的感覺,被貼著標籤,在裡面走動,我一直很在意窗後、門後,都彷彿有被窺視的感覺,好像在那後面都有一雙眼睛,我一直以 為這是錯覺,只是在走走看看之中,對樂生的想像越來越清晰,就越來越喘不過氣。

  可能我也希望拆除樂生,這裡的背後太過於沉重,但顯然更有成為一個文化保留的價值存在,但山坡下被挖了一個大坑採砂石,危險性的陰謀可能使然上面的東西崩塌,我想拆除應該是遲早的事。

  已經好幾天都失眠睡不著,我想打完這些但心情平復不下,手還是一直顫抖,凌晨一兩點的時候,想要睡覺,但闔上眼就是來自樂生的打擊,我根本不能睡。

  午後天氣很悶熱,看過醫療館就先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瓶水,在今天要演講的小禮堂休息,對我來說這裡是比較能夠緩和的地方,然後也去幫那些阿姨抬點心, 至少有人的感覺沒有那麼可怕。我想大概可以小睡一下,不過除了脖子酸還是睡不著,演講其實還挺豐富的,除了香港人的廣東腔有時候聽不太懂。對於一個自由記 者在戰地,我是感到敬佩的,感覺起來也頗年輕。

  巴勒斯坦和拉美,在平民中拍攝和紀錄那些真實的感受,包括照片和影片,當然比較重要的是她的經驗分享。在樂生網站的資料中,比較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這 段:「當記者拿起筆來報導過這一切,她已不再是旁觀者,而是一種介入,只是介入的方式不同而已」而介入,是站在窮人的一邊聆聽他們的聲音,忍住悲憤的眼淚 質問權力者。

  大概知道她在幹麻我就沒有很仔細去注意細節,實在好累。

  演講大概要進入尾聲,好像說到精神衝擊可以帶來什麼,而什麼是能讓社會衝擊?莫名其妙就講到幾十年前的電療,說是經由電擊讓大腦衝擊,以至於能刪除記 憶,通常治療的患者要嘛是對人生感覺絕望,要嘛是精神病人,治療之後就能夠開始第二個人生。影片有一個女性躺在病床上,一個護士將一條帶子繞在他的頭上, 然後壓住他的頭跟腳,開關打開之後因為電擊全身顫抖,雙手筆直抬升。

  療程之後昏迷幾天就好了。這一幕我看到都想哭,這樣如果還算是人,或是對待人,或是面對世界的一切......,對這些精神醫學的手段或是這些背後的 意義,都讓我感到傷心。最早由一個精神科醫生看見屠宰場利用電擊使豬隻昏迷而進行屠宰作業,突發奇想運用在病人身上,而更多是政府用來刑罰異議性份子。

  今天的感想很複雜也很多,但很真實,真實的可怕。我既不是病人也沒有切身體驗過這些對待,但卻覺得恐懼,儘管回家或是他們都是我如此憎惡的,但那竟然 讓我感覺到有你們真好,有家回真好,我擁有的是身為人的尊嚴。因此這次的行程讓我備受打擊,非人的痛苦應該成為一種警惕,也應該讓更多人感受。

  在樂生的被窺視、白色恐懼、悲傷至極的情緒、不堪或是兩個世界,演講時想睡又睡不著的難堪、寫實的照片、實地走訪的影片、分享還是失去人本價值的那些 事;這些都是這次的收穫,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獲益,也不清楚這種神經太敏感的感受最後能做些什麼,但至少這次走訪樂生已經是值得了。

  雖然文學也需要感受力,但這份能力讓我覺得太難承受,我不期待自己應該對這個社會做些什麼,我只想認真當個純粹的藝術者,因此我不想要對什麼負責或是 去關懷別人,但這種能力讓我無法將自己想的付諸實行。或許有一天,真的有機會期待這能做些什麼,而不是只有讓我覺得情緒性的恐懼或是難過,又也許能夠改變 自己吧。

  尾聲還沒結束我們就走出小禮堂,吃個晚飯談談今天的事,其實自走出樂生我一直想嘔吐,也覺得想哭,但這樣來的太莫名其妙,我忍著也硬是吃些飯。

  大多閒聊了一些瑣碎,還有一點關於之後的規劃,一些現況。

  最反感的大概是午餐跟晚餐的食物都有大量的胡蘿蔔,晚餐是一大晚的醬油扮飯跟幾塊雞肉還是幾根花椰菜好多片胡蘿蔔,我只能說這樣好爛。

  八點多大夥坐公車回台北車站,十點多才到家。

  今天家中是一片死城,空蕩蕩一片,漆黑沒有半個人,打開電腦連打字都抖個不停,我不知道自己在恐懼著什麼,想找人說話,想紀錄這份恐懼,想被安撫;這真的是我感覺到自己很懦弱的一次。但現在已經沒納麼強烈也冷靜許多了,說真的,我還挺不想再去一次。


  今天謝謝洛書幫我出車錢,因為這算騙局我還覺得有點心虛。還有幫我嗑掉午餐,辛苦老幽用心良苦在走訪過程讓我痛苦的介紹,還有吃掉那個很鳥的醬油扮飯 跟陪我喇賽喇到天亮。然後讓我跟洛書不用互笑對方的直髮縱火,一直戳我的咖塔,雖然最後都只戳到腰帶,還有看那個讓人噁心的影片剛好摟著的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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