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教育委屈書

　　看著倒數計時器，眼看離畢業只剩下八天，離指考還有二十九天；感覺很複雜，一方面脫離高中應該是很輕鬆的，但大考其實一直壓著我。我想，就這樣吧，這就當做一個轉折。指考之前最後一篇。

　　我不覺得有什麼是公平的，從小我就覺得自己很可悲，但過去是很認命的，畢竟不管是什麼只要留心就能夠得到想要的成果；但也引來不少負面的眼光，所以我從小日子就是不太好的，但也稱不上坎坷。小學時有一陣子家裡有接一些手工來做，客廳總充滿油油膩膩的機油味，一天要做幾千個才能賺到不怎麼多的錢，我很痛恨，我覺得我是有才華的孩子，為什麼就要沒落在這裡？

　　在學校被同學排擠同時也被老師討厭，小一的時候我也曾經作過一次弊，因為我沒辦法忍受沒有考滿分的可能結果，被罰站時也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手裡握著做手工被淘汰的瑕疵品，握到流血。有時候有獎學金也從來不會輪到我，就連雜七雜八的獎也可以被塗改，沒辦法，每個人都討厭我。我不太清楚這件事家裡知不知道，回家總是幫忙，除了幫忙還是幫忙，我覺得很煩；但同時也會對自己這種想法感到掙扎。這樣可以說是腹面受敵吧，我覺得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對。

　　隨著年紀增長，我發覺要比同年齡更加前面變得越來越困難。一方面也覺得過去那種心態應該改掉，不然，這樣下去實在太累了。

　　國中過了一段荒無的日子，也從來都不懂什麼叫做積極，老師對我失望透頂，但我從小學也對老師這種人失望透頂。小時後去讀經班，說要尊師重道，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仰之彌高，鑽之彌深，瞻之在前乎焉在後；欸那都是騙人的吧。

　　為了虛名還有自尊，我很努力想學會很多東西，但沒有什麼是真的做好的。活在現實之中，每個人都說只要努力就可以達到目標，但我覺得那是屁話啊，只有努力一點用也沒有，重點是錢。唯有金錢才能讓欲想之事持續下去，唯有金錢才能讓庸才戰勝天才。懷有滿腔想像與熱情也比不上花錢學的技巧，無論是畫畫或者補習。有天份也沒有用了，早在北宋就有一篇文章叫做傷仲永，何況我也不是天才，甚至是個智力測驗測出來差點被丟到資源班的智障。

　　我這種人是少數，不知足又沒抗壓性，反正我也是軟弱無能的七年級草莓，我也不否認自己其實很沒毅力，意志也薄弱到不行。

　　所謂的才華需要被認同，我得過一些文學獎，到高二我的文章終於有人說很棒了，可是我卻從來沒有在考試的作文上拿到高分。甚至比不上那些在網誌寫不出半點屁話的人。國中時書寫比賽因為寫錯了一個字只拿到第三名，從此被國文老師冷落。莫名其妙的，美術老師也很討厭我，從來就不會打最高分給我。術科考試因為工具不好全部以後標終結。台積電文學獎也因為不討喜而以淘汰收尾。

　　有時候覺得奇怪，我居然還有臉活到現在。

　　好吧，進入主題，廢話太多了。

　　畢業考時將一疊書放在教室後面的鐵櫃上，因為座位實在已經沒有空間再放的下了，而且自然組本來就容易在走道上堆滿書還有雜物，我還挑了一個不會影響走路的地方。考完那個下午化學老師將大學生隔離在教室後半部，下課時間都擠在那裡我也忘了把書拿回來。直到前幾天才想起這回是，以為帶回家了但怎麼找也找不到，我開始懷疑是老師丟掉了。

　　「對啊，是我丟的。」
　　「你憑什麼丟？」
　　「我之前就說過不可以放了啊，你自己說嘛，我明明說過了。」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亂丟我們的東西。」
　　「是你有錯在先，我不覺得我有做錯，學校是公共場所，那是大家共有的。」
　　「......。」

　　在質疑之前我已經沙盤推演了無數回，但當下只能讓自己語塞，我想說的話好像太難聽了，總覺得說出來會很難堪，然後哭了出來。

　　我突然覺得好委屈，立場在當下就變得一點也不堅強，每個人都視而不見。

　　那些書是從不同的地方要來借來的，唯一一本地理總複習，唯一一本公民，而且還是媽媽難得出錢讓我買的，跟慧潔借的選修歷史上下冊，其他的我不記得了，然後前陣子忙的要死要活的事情就突然湧現。這樣我要怎麼唸書？我連花錢買書都是負擔，更不要說補習，花了大把時間為誰辛苦為誰忙，教室佈置，畢冊，畢業光碟，最後要畢業卻什麼也沒有，然後考不上大學又能找誰控訴？

　　沒有時間去作白日夢，沒有錢讓我揮霍，什麼都很重要。昨天晚上書安找我看電影，莫名其妙被我惡狠很地拒絕了，我說我要唸書，他笑鬧說真的假的，突然覺得生氣，難道我看起來就很混嗎。

　　我要把老師那些說法推掉：
　　　一、說過的話不是班規，更不會是法律，不遵守也不會怎麼樣。
　　　二、公共場所是共有的，是我們花錢接受教育共有的，老師也只是領錢來把知識教給我們，不是來亂丟學生的書。

　　就這樣而已。但其實我想說的是，幾乎每個人都在補習，學校課本講義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多餘的垃圾，多餘的東西本來就會亂放。我向別人借了東西，結果卻丟失了，我感覺到我的信用會受到影響。學生有受教權，而我的書被丟掉了，所以我覺得我的權利受到剝奪。

　　我煩惱著沒有書，煩惱時間不夠，煩惱沒有大學，煩惱為什麼到處總充滿了騙子？我成績不好，又沒有錢，所以活該去死當一個廢物嗎？外務繁多，光維持正常狀況就讓我覺得分身乏力，又只能唸國立大學，偏偏能力不及；那我真懊悔沒有離家出走去找個有錢的怪叔叔。

　　記得前陣子在跟大樹的ＭＳＮ上我說：「難道窮苦的學生就不能唸書嗎？這社會真變態。」

　　在教育的路途上，我不知道我到底學會了什麼，如果只是明白了事實，而最後的結論卻不是走上正途，那為什麼我要受教育？

　　在教育的路途上，我覺得我一直遭受到打擊，而這些打擊也讓我身體出了問題，精神上有時也需要藥物控制，教育是折磨嗎？

　　教育讓我覺得委屈，正義追求平等，但根本沒有平等這回事啊。新聞報導播報建中開放中午自由進出校外用餐，而底下的學校學生卻還在苦苦掙扎，苟延殘喘的支撐，這種痛苦為什麼不是社會正義的對象呢？那些獎學金輔助，每個條件都要成績好，但是我就是又窮成績又不好啊，爸爸說我們沒有資格生病，上次心臟痛拖到最後同學才掏錢帶我去看醫生，不管生什麼病都要放著讓它自己好，偶而有錢才能自己去看醫生，好像就只能活在這種無法追求理想的深淵，再也不能看到光一樣。

　　爸爸也說，要夢想等你賺到錢再說。可是再這樣下去根本沒有實現的那天吧，夢想十個有九個半不會實現，每次有人這樣說我就覺得生氣，因為現在我只能靠著相信而繼續支撐，為什麼要一句話就把一切打垮？

　　我是個窮極空虛的人，在人間找不到溫暖，並且在知識之中被淹沒。所以相信著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我在相信什麼，我也不作夢，是不敢作，就像那次在公車上看見女孩懷中的泰迪熊，棕黃的溫暖顏色，是我不敢想的夢。

　　以前的我不會說什麼委屈的，但我變了，變得害怕現實，也變得軟弱。不管在教育或者活著這些事情上，我都覺得是痛苦的。現在的國文老師說我的程度早就不單單是高中生或大學生，其實我相信是這樣沒錯，但我卻眼看著我要輸給制度了。

　　現實壓縮我的退路，無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