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14

相像

感覺已經好久沒有在星期六慵懶醒來,難得能睡到八點,感覺好想,就這麼慢慢來。

公車卡餘額所剩不多,今天三月十四,白色情人節,也不過是業者的廣告行銷,距離三月底還太久了,我還需要桃青文學獎那筆錢來過活,現在這種時候,我再怎麼鄙視它也必須多一分敬畏了啊。

溫度驟降,手心總是就這麼冰冷起來,反應遲鈍。天氣很好,昨夜下了大雨,以為今天也是如此,但還出了太陽。

我不念舊,但我確實是個活在過去的人。瑪莉家裝修好了,寬敞許多,撿選了些我們分組至今的照片,好美好美,真的,為什麼我們總能曾經笑的那麼美麗;這只能證明,那些快樂對我來說有多麼微不足道......

我們在看選秀節目的同時,阿奇突然告訴我:「欸紫如我上次請你幫我挑的那條鍊子我哥說好棒耶。」好棒?我愣住,原來還有人品味和我一樣?於是我笑了,即使自己不斷改變,仍然有些是無法動搖的啊,我還是我,終究跟原來那個中性到快要變男生的自己脫離不了。

我竟然有些感到興奮。時代洪流裡,總有人會跟自己相像,總有部分是怎麼樣都無法割捨,我的痛苦,有一半源自於我跟別人的不相像,我曾經這麼想,因為我必然與別人不同,多麼高傲。無法共鳴,便成為尖銳不已的噪音。

小時後,父母總晃點孩子,其實你是石頭蹦出來的,其實你是路邊撿來的;那時的我,總會這麼哭了起來,那我身上的血肉是誰給的,為什麼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的認同誰可以給我?哭濕一片,他們總覺得我哭的莫名其妙,長大後,哥哥說,欸你知道嗎,其實爸媽沒有要生你,你本來不應該存在的耶。我知道,那時的我,哭的理直氣壯。鄰居拜訪時,總是這麼搔頭,遲疑的看著我,最後可能勉強說了句,臉形比較像爸爸......。

張曉風說給我一個解釋,但我卻覺得即使解釋了我仍然沒有勇氣面對生命。

我想勉強找出我與他們之間的相像,除了彆扭的個性,高傲。還有我難有進展的身高。我不需勉強,反正這對我也不是那麼重要了,生物演進的遺傳成分,我只是隱藏比較多而已。

活著的當下,總在找相像,比方說,書。荒人與鱷魚不知覺觸及自己的最深處,當然,也只有部分。一首詩,那就更加困難了,我無法與它相提並論。

我並非永恆,而詩滿足了我對永恆的憧憬。

公車上坐在前方的女孩,手中抱著泰迪熊,毛茸茸的填充娃娃,承載著孩子們對於幻想的溫馨,而父親牽著另一隻手。泰迪熊,琉璃眼珠,繫著紅色緞帶,棕黃暖色系,有我不敢想的夢。

是夢啊,我說。我說,我早就不是那個膽怯無知的小女孩,我說,我早就不是那個想成為男孩渴望著堅強的自己了。什麼都不同了,積水中顛倒的城市,顛倒的自己,狠狠踩過,否認,不斷否認,毀滅後的新生。

每每當孤獨與寂寞侵襲,我卻懼怕面對,達到高峰的黑暗,我恐懼面對死亡。恐懼新生,因為帶來死亡,好比春天,花朵不能制止繁殖,不能制止的,持續開花凋零。找人相擁,卻覺必然更加孤寂,並非必然,只是恐懼。

只有當下是溫暖的,想像無法填滿。

對於不可知的恐懼,還有另一個存在的消失。我沒有把握,沒有把握到另一個地方,也許又應該是對於未竟之路的憧憬,對滿身荊棘的不捨與眷戀。

寫不出詩,這意味著,你的存在對我,好像不那麼重要了啊。一如放置多年的古董,逐漸沾滿灰塵,對你的愛也毫無價值。

總算。

不過,我還不想這麼寫不出來。對你,寫在遺失之書,終不能寫滿,不足以忠誠的我,仍不忠地以手記與散文寫你,或者啞口無言致死亡的手語。

也許還會再想起你啊。

另一個存在,他說,我最後僅能擁有的,是想像。

是想像。英文詩說,當你笑全世界會跟著你笑,但痛苦的時候卻只有自己。快樂總是不能想像,想像快樂是一種痛苦,但痛苦光是想像就很痛。在樂生療養院只要閉上眼,就是院民痛苦的神情,失去人道的情景,還有忍受不了痛苦掐著脖子想流淚,不自覺顫抖的恐懼;只要,只要輕閉雙眼。這就是想像。

我像個被倒於容器的液體,其實明明就不像。

另一個存在,我懦弱膽怯的時候,曾幫我面對過,曾為我寫過詩。你說,我終究害怕寂寞,所以,你一直沒有死去,所以。你說這是我太善良。

然後你又說,可是我對自己卻很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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